惠哲┃初 夏 的 清 晨

送孩子上学后，我总是沿着环城路到长征广场再到胜利山溜达一圈。这种习惯自然而然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因为无处可去且又习惯了这种习惯。
环城路一边连着隧道穿越而过，一边沿着洛河河堤直达长征广场。青石和水磨砖铺就的河堤平整光滑，由大理石和钢管连接起来的护栏紧凑而结实，大理石碑上篆刻的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组诗清晰自然，似乎在刻意地追忆这往昔峥嵘的长征岁月；一行整齐划一的垂柳紧挨着护栏随风摇摆静默矗立，柳枝在清晨的微风中身姿曼妙，沙沙作响，宛如一群身披绿箩青纱的少女翩翩起舞。我的家乡这种柳树很少，大都是一些挺拔俊秀的旱柳，少了些娇柔却多了几分粗犷；河堤下一些不知名的野草生长得肆无忌惮且又毫无章法，在这个初夏的时节勃发出强劲的生命力。杂草掩盖了原本黄褐色的河床，旷阔的河槽显得拥挤却又绿意盎然；浑黄的洛河水在一场大雨后显得匆忙，像一条裹着泥浆的绸带尽情流淌；洛河沿着河槽，静悄悄地，永不疲倦地向东逝去，带着这座小城诉说不尽的喜怒哀乐和游子浓稠的乡愁汇入了距离我家很近的黄河。
夏日的清晨凉风习习，温柔得像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娇声吟说，偌大宽阔的广场上人来人往，人们大都漫步而行，清新而舒适的空气弥散在人的周身，充足的氧气让人贪婪而又自然地吐浊纳气。行人的脸上挂满精气神和一份小城居民特有的安逸舒心，偶尔在身边掠过的小鸟竟然毫不慌张，安然自得地停在柳树上欢快地鸣唱，似乎见惯了往来的行人；柳树下的长条木凳上，几位老人歇息在一块儿，家长里短的聊得甚是投机，偶尔对身边经过的熟人含笑致意。一对情侣手挽着手并排踱步，似乎不愿有片刻的分离。几位老干部模样的人在谈天说地，时而争论，时而欢笑，一副颐养天年安享天伦的满足挂在脸上；几位领导干部走在一起，大都双手背在后腰，时而倾听位高者发表言论，时而低头沉思不语，自带的威严和气息似乎对其他行人毫无影响，自顾自地各行其道。只有几位环卫工人侧目扫视，拿着工具四处寻寻觅觅。这祥和的清晨时光，一派和谐。
太阳越过山脊，调皮地露露脸又羞涩地钻到云层中，漫不经心却又得意洋洋。偶尔在云层缝隙中射出一缕清亮，给广袤的山山洼洼、沟沟坎坎披上了一层金黄，显得暧昧又有温度。背阴处还是一片灰暗，云层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变幻出各种妖娆。天空宛如幕布，云朵在上面肆意跳跃，就像人的工笔，天马行空无所顾忌，画出或是美丽、或是丑陋、或是简约、或是抽象的图案并随意切换；广场上移植的各种树木，禁锢在木栅栏中，虽经人工修剪，依旧看起来不三不四，尽管枝繁叶茂，却似乎对脚下这片陌生的土地毫无依附感；从头道川和二道川下来的两条河流在这座广场的角落汇合形成夹角，沿着这个夹角，铺就了一条木栈道，人们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声响，随风散落在木栈道上面的一些枯败的花瓣孤独而又无可奈何，成为人们脚底的花泥。谁曾想到这娇媚的花瓣，躺在地上还在回味昨日的娇艳和光彩夺目，似乎有无尽的冤屈和垂暮时的凄惨；夹角中矗立着一座红军长征路线示意图的雕像与几十米远的烈士陵园甚至对面胜利山腰的长征胜利纪念碑遥相呼应，三者同处在一条平行的线上，似乎在诉说当年的风起云涌的革命史。
这条上胜利山的路都是由青石铺成的，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山顶 。两边郁郁葱葱佳气浮，知名不知名的树木交缠在一块儿，或高或矮，或粗壮或纤细，树挨着树，遮天蔽日，幽静得有些严肃。路边平缓处，一片苜蓿茁壮翠绿，枝头嫩的娇柔，随着晨风轻轻摇摆，几位妇人正拿着塑料袋揪这苜蓿头儿。这些菜头拿回去清洗干净，焯水后，加以佐料，是陕北人非常喜爱的一道小菜。现在的人，尤其是所谓的城里人，对这些乡野小菜趋之若鹜，似乎这些原本不起眼的野菜成了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苜蓿头儿、苦菜、白蒿子、野槐花等等，还有玉米面、小豆面、荞面、高粱面等等这些粗粮一夜之间翻身做主把家当了。我实在是不喜欢吃，因为小时候家里穷，这些东西几乎是供养我成长的一日三餐，说起来嘴里就泛着苦涩味儿，再好的东西吃的太多就厌烦腻味了，渔民天天吃海鲜也未必感到欣喜和幸福。一些野花正在绽放，或红或紫，或青或绿，正是这个好时节，让她们在属于自己的轮回里，狂妄出哪怕一瞬间的绚烂。正如一位友人所说：“人生该珍惜时就要往死里珍惜。”远处山连着山，此起彼伏，缠缠绵绵，视野所及之处，无不山峦叠嶂，更加郁郁葱葱。山的那边依旧是山，山的那边或许就是家乡。
我站在山腰间，曲径直通幽深 ，影影绰绰中不知道是风声还是树影，周围静寂，只有虫鸟不甘寂寞地鸣叫着。脚下的长征公园人更多了，洛河水更欢快了。抬头仰望天空云影渐行渐远，阳光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这一个清晨似乎走完了她的时钟，新的一天又要来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接受不接受，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来了。
在这个清晨，我站在半山腰，远眺处蓝天、云层、山峦、田地、庄户、炊烟 、薄雾、井架、山山洼洼、沟沟坎坎；耳畔边虫声鸟鸣、风吟树唱。大美陕北在初夏时节活力勃发，轻快欢动。或许我的家乡此刻更加恬静，内容更加生动，景色更令人沉醉。
太阳爬出云层，大地浸染晨光，一丝温热缠绕周身，我该下山了。

惠哲，陕西延川县人，1982年生，现在吴起县白豹镇政府工作，公务员！爱好文学，偶有草作，聊以自娱！出身农家，活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