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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门子

zhiyongz2024-05-19生活百科

小时候,有多小,还没上学,现在感觉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家住在农村,在当时,随便走到中国的哪里,就看到的自然村。在山坡上,一村的房屋错落有致的顺着山势排列。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鸡、鸭、鹅、狗狗,也是成群结队的出门,草垛、河边、田间、树下,到处都是它们活动场地。黄昏了,是嘎嘎嘎、还是呱呱呱的,一路高歌就回各自家了。一到做饭时间,真是那个小学作文经常用的一句话:炊烟袅袅升起。全村弥漫着烧萱草的香气。 我家住在村子的最北面,在我们家的那条经线上,北面就没有人家了,所以,打开北面的窗子,就是远处雄伟青翠的蓁山,高山下是另一个村子。坐在窗台上看,就是崎岖蜿蜒,延坡而上,直到那个村子的土路。那条路连自行车也不能骑,当然那时候自行车是极其的奢侈品,全村也就是那么几辆吧。也是我现在猜测的想法,我们出门全部靠走。如果能在路上遇见一辆大牛车,而赶牛车的人碰巧是认识的熟人,或是心肠好的人可怜小孩子走不动,那么我们就可以坐上牛车了,这也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事了。
继续说我家的那个窗子。窗子是古代的那种,因为房子都是上百年的,不记得,爷爷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盖的吧。窗子里面是两扇厚厚的木头门,外面是格子的糊纸的能用竿子支起来的挡板。冬天两层窗门都关的紧紧地,家里很暗。夏天就全打开,从山上刮来的大风直接吹进家里,真是凉快呀。我呢,只要打开窗子,进出家门我就只走窗子,像猴子一样进进出出,窗台是我最喜欢坐的地方,既可以看到远处山路上行走的人,又可以看到屋外玩耍的小伙伴。只要有人一召唤,我就马上从窗子里跳出去。 再介绍一下我家的情况,那是我很小,大约六岁左右。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妹妹基本上不在我那时的记忆里出现,因为我比她大五岁,父母还不放心我看孩子,或者还没有她。
我家的房子一共三间,正间是做饭的地方,东西各一个灶台,一个灶台上一口大锅,东西各一间卧室,一间卧室里一铺大炕,连着灶台。而就这么简单的屋子也不是我们一家人住,我爸的奶奶,就是我曾祖母住在东屋。我叫她“太太”。“太太”是我们这里对曾祖母的称呼。所以正间房的一半也得分给她,严格讲是她分给我们一半,因为她在那座房子里面住了很多年了。曾祖母也不是亲的曾祖母,亲的曾祖母早就去世了,她是曾祖父娶的后老婆子,父亲五岁才娶进家门,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曾祖父去世后,她就由爷爷抚养,父亲结婚后没有房子,爷爷就让父亲和她住在一起,房子应该曾祖父分给爷爷的,爷爷他还有一个大哥,就是我的大爷爷,他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伺候曾祖母的任务就交给了祖父。父亲结婚后任务自然就到了我们家里。但太太不和我们一起过,她自己做饭,我们把所有的粮呀草呀水呀的搬进家门,她自己做来吃。关系也不是太好,因为没有血缘,所以少了那份亲情吧。她不会给母亲看孩子,做的吃的也从来不给我们。她住的那间屋子很黑呀,厚厚的门帘常年不撩起来,冬天一盆炭火,她就坐在那,一上午,一下午的不出来。也很少让我们进去,有什么事都父母亲进去,我们只在大年初一才可以进去拜年。平日里我很好奇的,偷偷地掀起门帘的缝隙看,被她看见,就快快的跑,然后再回来偷看。因为烧炭火屋里烟很大,她就那么坐着。现在想来她的一生真是很苦。她娘家也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侄子很久才会来看她一次。那时的人都没什么好东西。好像捎过香蕉。多少年以后,我们家第一次吃香蕉,母亲说,看见太太丢过香蕉皮,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好她吃过香蕉。但那时的我总是把她当做坏蛋,对头,我最大的敌人。为什么呢? 母亲上山干活,要挣工分养家糊口。工分现在大家也不知道是什么了。母亲每次不在家就会跟我讲,“在家看门,不许乱跑,你要是出去了,看我不打你。”答应是很及时的,最早大概也在家好好待过,坐在窗台,看着远的近的,有没有好玩的,小伙伴会在窗子外陪我一会,远处的呼唤,他们随时都跑远了,只有我还得看门子。现在想应该是门子看着我,为了不让我到处乱跑,才给我一个任务——看门子。
看门子,人生呀,那时我是不是就已经觉出来不自由了。向往满街跑的愿望一天天膨胀。门子是常年不锁的,太太在家。也不能有贼吧,太太看着整个的大屋子呢,谁敢来。那么只有太太了,她要趁我不在家偷我们的东西吧。我看见过她也和我一样,偷偷地撩起母亲卧室的门帘往里瞅。童年幼稚的心以为我自己的家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呢,值得她老人家去偷,现在想来都是罪过,但那时就是这么想,因为要想出去玩,就得想办法,想的办法绞尽脑汁,至今记忆犹新,我怎么做的呢,真是小小年纪的我就这么工于心计。我家的那间屋子也只有个门帘,没有可以关上的门。我在一进屋的地上放上桌子,桌子上放上一盆两盆水,再放上面板,菜刀也要放上去,菜刀是留着恐吓的吗,也不知道,反正能放上去的都堆在门口,再把门帘放下来。然后呢,我就撒着欢的跑了。出去以后心里很清楚,家是太太看着呢,但我做了严防布控,她不能进我家,她想进去就得移动我的机关,只要有移动的痕迹我都会发现。这看出来了,孩子也不是都那么单纯。只要我在母亲回家之前进家门,把东西收拾好,就不会有人知道。但不能每一次都准时回家。终于有一天被她发现,骂是一定的了,但还是往外跑。有一次我的大爷爷竟然到母亲那里告状:“不能指望英子看门子呀,四门大开,上大街。”为这件事生了大爷爷好长时间的气。 我的老太太不知道发现了我的机关是一种什么样的嘲笑,我那时的心智真的要跟一个走过一生的老人对抗的话,真是可笑。不过那时真是给老年时候的她添了许多麻烦,想起来都是罪过。 现在古董开始值钱,家里一不小心留下一件两件的那可就大发了。我太太家桌子上,那许多的老帽筒、老花瓶,瓷缸,瓷碗,哪一件也都是清代的吧。有狮子绣球的,有唐代美人拿扇子的。有白底青花的,也不知是不是青花瓷。小孩时的我最不喜欢那个古代美女,化的妆穿的衣服都让我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现在还能想起那幅画。最后完整的都被她侄子拿走了。她去世以后,留下许多册子,破损的瓷器,还有一把小刀,骨头做的刀柄。册子是古代的书那样,扇面一样,打开是一张长长的纸,合上像一本书。纸是陈年的黄。我们小孩子拿着往天上扔,再仰头看着它像飘带一样从空中落下。小刀也被我上小学的时候弄丢了。一个细薄瓷的杯子,画着一棵柳树,拴着一匹骏马,两人在树下饮酒。背面是一首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吹,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个杯子我用它刷了好长时间的牙,以后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再有就是一个花瓶,是完整的,以后被我哥收藏。一次他对着太阳给他妹夫看瓷器有多透明时,一失手掉在地上碎了。至此,我太太的东西被我们这群败家子败尽了。 我太太去世也近四十年了,世事变化,沧海桑田。所有的都不在了,在我心中她是我至亲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