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吧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世界之最 > 自然之最 > 正文

自然之最

藏王寨游记

zhiyongz2024-05-11自然之最

#多彩夏日生活#

文/黄东速

明天五一放假,空气仿佛都在蠢蠢欲动。晚上,和朋友一起聚餐,我聊起了明天去藏王寒爬大屋基的事。不久前爬过大屋基的一位朋友狐疑地看着我,一脸问号,说,你这样六十挨边的年龄,每天的运动仅限于日常走路,估计体力堪忧,爬不到大屋基,风险还比较大。

他的话像扔过来一块石头,把我的勃勃兴致砸了下去,还在我的脑海里砸出了各种狼狈惨景:气喘吁吁,跌跌撞撞,步步维艰,肌肉酸楚,膝盖疼痛;一个人掉队,迷失在无人的荒野里;跌倒在山路上,或者坠落谷崖。种种忧虑和担心像夜色一样浓厚起来,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还未散去。

早上6点过,离约定的出发时间已不到一小时。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舍不得离开四月的天空,给作协的黄晓打了一个电话,他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我把忧虑和担心说了一遍,又说,为了自己的安全,不给大家添麻烦,我就不去了。

黄晓听后,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最后说,反正不会把你丢在大山里。他的话,又点燃了我刚刚熄灭的兴致和勇气。我又想:如果这次不去,我就永远不会去这个地方了;人一辈子就是这样,有些地方你去过,有些地方只在你脑海里呆过,并不是,你去不去,她都在等你,你不去,可能就永远不去了,她的等,也不会花开花落。

这些想法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我急急忙忙收拾行囊,迎着暮春温良而有些忧郁的风,赶赴出发点。

藏王寨位于江油市西北部,省级自然保护区,远远望去,群山苍莽,万壑奔流,犹如一头卧着的巨兽。之所以叫藏王寨,源于一个神奇的传说。据《江油县志》记载:明朝第二位皇帝建文帝朱允文曾藏身此山。

公元1368年,马上打天下的朱元璋定都南京,建立明朝。朱元璋像历代开国皇帝一样,最操心的事就是把自己戎马一生打下的江山交给谁。

他共有26个儿子,经过筛查、甄选,他提前钦定了非常钟爱的朱标为皇太子,并倾心栽培,恩宠有加。没想到的是,太子朱标不争气,死在了自己的前头。悲伤、无奈之下,只好另封太子。

不知为什么,他打破了历代的规矩,没有从剩下的25名儿子中选立一位太子,而是把对朱标的宠爱转移到了孙子朱允文身上,并册封为太子。英明神武的朱元璋没想到,此举为朱允文招来了杀身之祸。

1398年,在位31年的朱元璋驾崩,朱允文正式登基,史称明惠宗,俗称建文帝。朱元璋封朱允文为太子,早就引起了他的众多儿子,也就是朱允文的叔叔们极度不满,眼睁睁看着皇位旁落自然不好受,最不好受的自然是最有希望得到皇位的燕王朱棣。撕破脸是早晚的事,在短暂的君君臣臣之后,1399年,即朱允文在位的第四年,羽毛丰满的朱棣“图穷匕首现”,打着“奉天靖难”的旗号公开造反。

1402年,朱允文“靖难之役”兵败,被自己的亲叔叔从皇帝的宝座上硬生生地拽了下来。那一年,朱棣率兵攻陷帝都南京,一把火把皇宫烧成一片废墟,在废墟中发现了2具炼焦的尸体。炼焦的尸体肯定面目全非,无法确认死者身份,那时又没有DNA技术,无法鉴别。这把火烧出了千古之迷——朱允文是死是活,那2具尸体是否有一具是朱允文的。

朱棣为名正言顺登基,对外宣称那两具尸体就是朱允文和他儿子。但钩沉历史、稽查史证,疑窦丛生——《明史·胡灐传》记载:“惠帝之崩于火,或言遁去,诸旧臣多从者,帝疑之”;《明史》记载:“宫中火起,帝不知所踪”。

最让刚登基的朱棣寝食难安、如坐针毡的就是,被自己推翻的前任还活在世上。他知道,如果前任还在世上,自己就背着大逆不道的篡位罪名,而且还是一种惘惘的威胁。所以,他最急迫、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活要见尸、死要见鬼。对皇族来说,血脉胎衣是亲情,也是鸩酒和恶梦。

《明史·胡滢传》记载:“二十一年还朝,驰谒帝于宣府。帝已就寢,闻滢至,急起召入,滢悉以所闻对。漏下四鼓乃出。”

后人推测,“滢悉以所闻对”之事,就是发现了朱允文活在世上的蛛丝马迹。如果推测成立,可以想像,疑心重重的朱棣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也不信其无,立即撒下密令,派遣锦衣卫,追杀朱允文。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血脉亲情一文不值。

坊间流传,朱允文亡命的地域大致在西南一带,也就是现在的四川和云南。这也比较符合当时的时势,北方是皇权把控的中心,而且地势平阔,一望无际,少有理想的藏身之地,利于追剿,不利亡命。而西南方向,皇权渐微,番王割居,且崇山峻岭,沟壑纵横,山高皇帝远,是理想的藏身之地。

我猜想,朱允文既然是亡命天涯、四处逃匿,就不会固定藏身于某一处,这样做风险太大。他可能在四川、云南很多地方藏身过,而江油的藏王寨可能就是其中之一。爬过藏王寨后,我不得不承认,这里是一个天然的藏身之地,为躲避锦衣卫的追杀,朱允文完全有可能藏身此山。

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山脚下。车辆继续行驶,瞥见路牌,上书“归心谷”三个红字。归心谷,多么好听的名字,心无长安即归心。

车抵江子崖,下车,眺望。群山像一个陌生的巨人挡在眼前,等着我用脚步去丈量她的巍峨苍茫、重峦叠嶂,去叩问她神秘的传说。

我想起了那个藏身此山的朱允文,他是怎么爬上这座山的,在这里藏身了多久?青山无言,人踪渺茫。

下车处的路旁躺着几根拐杖,大概是下山者遗弃的。我捡了一根拐杖,其实就是一截折断的枝桠。不知道以前用过它的人是谁,只觉得,那人的身影和喘息仿佛还未离开拐杖。后来我的体会是,没有这根拐杖,我爬不到大屋基。

从江子崖出发,我们踏上了漫漫征途。江子崖,盛产高山茶叶——江子崖茶。多年前,作协搞采风活动,我来过一次,但未继续往山里走。彼时,当地政府欲打造江子崖茶,也搞了些投资运营,但以失败告终。多年过去了,我采过的茶叶已经长了几茬,但江子崖茶依然籍籍无名,泯然于荒山野岭。暮春的茶叶抵不上清明的嫩绿,但依然有人来此采摘,他们在暮春中的身影,萧瑟而明亮。

踏上崖下一段石板铺陈的山路,黄晓说,这段路毁灭了一个人的理想。他解释,那次采风过后,当地的一个年轻人欲打造农家乐,倾其所有,筹资铺建了这条通向山里村宅的曲径小路。但梦想很丰满,现实却骨干,结果投资失败,全部打了水漂。

我听后,有些唏嘘,这个世上有很多人的梦想比纸还薄。石径还在,山茶犹香,但梦想的影子都不在了。当我踩上石板时,仿佛听见了梦想破碎的声音。

渐渐地,我们没入了大山,或者说,大山湮没了我们。山路越来越陡峭,就象挂在山腰上的悬梯,每一步都踩着险峻和喘息。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我习惯于平路、每天行走也就二、三千米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起来,抗拒着迈出的每一步。渐渐地,我的肺叶扩张到了最大的限度,心跳也到了极速,仿佛周围的群山都听见了我的咚咚心跳。我只能靠大口喘气来平息猛烈的心跳。汗水从额头上滴落,热腾腾的,砸到石头上,留下一个湿印的斑点。

很久没这样累过了,这和加班爬格子是不一样的累,它是生理的、原始的、本能的、形而下的,是身体倾诉和释放的一种方式。此时,过度的劳累让我无心览顾周遭的风景,我躬身前行,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把每一步踩向不费力又安稳的地方。我有点不相信,那个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建文帝能跋涉这样崎岖、险拔的山路,他一定会念想皇宫里的玉撵金鞍、峨冠博带。

我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坚持下去,但我明白,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咬牙坚持,就像对付很多难事一样,坚持是最有力和最有效的。我拄着拐杖,继续艰难前行。拐杖成为了我的第三只脚,让我省下了不少力气。

也许身体有一个过渡期,当全身适应了高强度后,那些沉重而紧张的喘息和心跳就会慢慢降下来。2个多小时后,劳累像沸过的开水一样渐渐平息下来,我的身体像一张弓,开始适应拉满的状态。

随着劳累从峰值下降,我的一部分目光和神思转向了藏王寨雄奇绮丽的身姿。我突然发现,刚出门时还有些阴郁的天气,此时好得无话可说。阳光扑向群山,把每一座山峰都擦得闪闪发亮;天空蓝得让人发呆,青山绿得滴翠,我恍然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颜色,蓝色和绿色;群山逶迤,峰岭壮伟,顿觉自己渺小如蚁;高山杜鹃、芍药花,含苞绽放,朵朵灼眼;树木参天,林荫蔽日,让山径幽深得没有尽头;鸟儿啁啾,唱给落寞春山。

大约跋涉了三个半小时,到了皇立垭护林站。护林站只有一位黄姓大爷,皮肤黝黑,体魄健壮,精神矍铄,完全看不出已届满七十岁,这也许和长年青山相伴有关。我们在这里休息打尖,老人热情地倒开水,还拿出天麻酒,和我们一起啜饮。

据老人讲,他是山里的原住民,到护林站工作已20年了,每月工资2000元;生活物资都从山下驮运上来,粒粒皆辛苦;原先大山里有五、六百户原住民,1997年政府发放了1000元的安置费,将原住民全部迁移到了山下;山里有熊、野猪、麂子等野生动物出没,现在政府已禁猎;皇立垭当年是个山寨门,那个逃难的建文帝,就是从这里遁入山寨的。听后,我觉得,独守林站20年的老人不是一个人坐在面前,还有岁月的沧桑和不老的青山。

休息大约不到1个小时后,告别黄大爷,继续前行。沿途山势平缓了一些,多了些青草茵茵的小坝子和小山坡,这样的地方比较适合放牧牛羊。我们不时碰见在林中草地悠闲啃草的牛群,它们丝毫不理会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偶尔抬头“哞哞”地叫两声,算是和我们打了招呼。没有看见放牧人,它们沐浴着阳光和林荫,什么也不想,自由野生,荒废时间和生命。

大约2个半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海拔大约2200米的目的地——大屋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绿草茵茵的谷底,大约三个足球场大,像一个绿衣美人卧在青山之中。其时,已接近黄昏时分,但大屋基就像一个还没醒来的绮丽美梦,等待着我们唤醒。那一瞬间,我觉得不是抵达,而是归宿。

整个谷地芳草萋萋,每一株青草都争先恐后地绿着,就像披了一层绿色地毯。暮春的风吹来,绿色荡漾在绿色里,草是绿的,树是绿的,风是绿的,山是绿的,时间也是绿的,我的心也跟着绿了。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绿,干净、纯粹得晶莹,纤尘不染,洗眼洗心,就像一个绿色的童话世界。

夕照青山,阳光从山尖上不紧不慢地走下来,走近每一株青草,走近每一份安谧,走近存在的一切。空山幽谷,听不见一丝响动,只有花开和草长的声音。我身上五十多年的尘嚣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被清空得只剩灵台。

三间老得快要坍塌的老木房躺在谷地中间,被时间剥蚀得风雨飘摇。不知道老房住过几代人,不知道曾经的炊烟飘向了哪里,只知道那些老去的时间从未走出老房。房顶长出了一层厚厚的青苔,这不知要用多少时间和多少风雨灌溉;每一块褪色的木板都在精疲力竭地走向腐朽,好像老是它唯一能做的事。

老房快被时间压塌了,或者本身就是时间的骨殖,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证明这里曾有远去的烟火。站在老屋面前,我看到了从时间身上长出的腐朽之美,岁月沧桑,星转斗移,那些曾经流失的和即将流逝的怎么不让人动容。唯一和现代勾连的,是突兀地挂在屋檐上的太阳能电池,它亮晶晶的玻板照着古老幽谷,也照出世界的现代性。

谷底中间不密不疏地站着一片十来米高的辛夷花树。辛夷花一般开在四月初,花期不到10天,短暂得让人来不及怜惜。我见过江油吴家后山的辛夷花,那艳丽、娇嫩的花朵曾让我醉入花丛。现在花期已过,她的盛开仿佛是很久远的事,但我想像得出,当她盛开时,会像吴家后山的辛夷花一样美丽,这片幽谷会被她映照得更加多姿多彩、美仑美奂。

“藏在深宫未人识”,眼前的大屋基就是一个绝色美人,隐藏在这人迹罕至、不见人烟之地,她秀丽的姿色全部交给了花开花谢、寂寞春色。这里宛若世外桃源,离红尘那么远,远到不知魏晋,离灵台那么近,近到不问生死。

如果那个传说属实,建文帝一定在这里住过。他藏在这里,躲过尘世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在那个鸿雁传书的年代,他困囿山谷,与世隔绝,音信渺茫,看不见紫陌红尘,有可能不知江山易色,不知城头变幻大王旗。但他可能会想起帝都的皇冠和权杖,想起金陵巍峨的城阙和华丽的銮驾,想起后宫的燕语莺声,香榻软枕,想起爱过的妃子和恨过的贰臣,不甘心这样输掉江山,企图东山再起,夺回皇位。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大屋基脱俗拔坔的美丽融化了他,洗涤了他的灵魂,消解了尘世欲望,黯淡了皇权的荣耀,让他彻底放下了执念,最后在隐秘而孤寂的岁月里,看着花开花谢,沐浴如水月光,洗尽铅华,木绵袈裟,隐终到老。

黄晓告诉我,平时这里的老屋无人居住,来此旅游的游客如果需要住宿,要提前与房东联系,房东一般会提前回到老房,为游客的吃住做好准备;只有在游客高峰期,房东才会在老屋住一段时间,接待游客。

在我们要住宿的老屋门口挂着一张竖牌,上书“江油市摄影家协会基地”。据黄晓讲,每年辛夷花烂漫的时候,有很多摄影爱好者来此采风取景,他们把美丽定格,将远离尘世、风景如画的大屋基带出大山,见诸世人。我想,对很多来此摄影的人来说,这次摄影是他们流下汗水最多,也是最难忘的一次。

黄晓提前约好的房东两口子已于早上到达了大屋基,正在准备晚上的伙食。不一会,袅袅炊烟钻出了房顶,望了望周围的青山后,没理会我们,升腾而去。久居城市,很久没见过炊烟了,一瞬间,我的心柔软起来,涌起了一种感动——透过炊烟,我瞭望到了故乡、故人,一种无涯的乡愁走过心头。

走进灶房看了一下,一堆木材挤在一角,好像在一起回忆林木生涯;两口比盆子还大的黑锅蹲在灶台上,像是在比谁更黑;灶口吐出跳跃的火跃,像要抓住烧火的人。我想起了我年少时烧过的灶火,它和眼前的灶火一样,可以映红我的脸膛,只是当年那张光亮的脸膛已经被岁月犁出了沟壑。

当我准备打手机时,突然发现刚才若有若无的信号彻底消失了,也就是说,我走出了那个被网络包围的世界。瞬间,我感到世界在缩小,缩小到只剩自己,缩小到只有山谷这么大。

大约5点半,吃晚饭。大家围坐在一张矮桌旁,一边吃着腊肉、蕨菜、山笋、核桃花等山野乡味,一边饮下房东拿出的包谷酒。天渐渐黑下来了,山谷空旷无声,只有我们的话声在山谷流淌。

吃完饭,屋外白日的风景已被夜色吞没,除了空旷的黑夜什么都没有。温度遽然下隆,我穿上了羽绒服。深沉的夜色和逼人的寒冷堵住了门窗,大家围坐在屋里的篝火旁烤火。一口铁盆坐在地上,盆底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木灰,几根木柴吐着忽高忽地的火焰,悬挂在铁盆上方的一把很有年代的黑色水壶,冒着找不到路的迷茫蒸汽,火焰向我扑过来,又退回去。大家挤着烤火、说话,我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樊篱彻底消失了,围炉取暖,柴火可亲。

快10点时,我困乏之极的身体渐渐向睡眠倒去。睡觉前,我走出屋,看了看大山的夜空,发现这里的夜空和我习以为常的夜空不同,安谧、脱尘得发出梦幻的蓝光,就像我们这个蓝色星球的原色。站了一会,就觉得自己被蓝光融化了,瞳子变蓝、血脉变蓝、心脏变蓝,仿佛拥有了另一种蓝色生命。几颗亮晶晶的星子像撒在夜空中的钻石,熠熠生辉,摄魂荡魄,映照出群山遗世而立、千年不变的嶙峋身姿,映照出幽谷的万籁俱寂、冰凉如水。

在这里仰望星空,星子会落入你的眼眸,夜空会洗涤你的坔嚣,孤独会发出光芒,神会和你对话,永恒会永恒下去。

回到屋里,上床睡觉。枕着黑沉沉的幽谷和白日的劳累,很快入睡。此时,我和山谷里的一株草没有区别,只是山谷里的一种存在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出门。可以说,这是大屋基最美的时分。晨光熹微,太阳刚好升到东边的山垭口上,好像正与大山依依惜别;阳光比平时透亮了许多,与晨雾纠缠在一起,让整个山谷都旋转起了光晕 ;空气清新得溢出香味,差点让我的肺腑欢唱起来;白湿的山雾从崖下走上来,找不到去向,只好在山谷里打转;青草被一夜的夜色洗得更青,青得让山谷幽静下来;林树生机勃勃,差点被阳光连根拔起;远处的青峰好像走近了些,能看到树丛烟岚;一夜之间,老屋更老了,老得咬不住时间的手指。

几头黄牛爬进谷里,它们在晨照中走几步、啃啃草,又抬头看看这个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山谷;头牛的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不时发出清脆的铃声,在山谷里悠悠荡荡,许久不散。这些牛与世无争的悠闲神态,让人觉得人间的很多执念和辛劳都不值。

据房东讲,这些牛分两类,瘦弱矮小、皮毛杂乱的是本地牛,养大后只能卖2、3千元;高大壮实、皮毛光鲜的是精液牛,也就是用东北牛的精液与本地牛杂交的,养大后能卖1万多;这些牛是彻底的野放,牛的主人平时住在山下,每隔一段时间到山里看看,牛很听话,只在它生活习惯的地域内走动,一般不会丢失。

吃完早饭,下山。俗话说:“下山更比上山难”,我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是多么的峭拔。临近最后半公里,我觉得双腿快累死过去了,疼痛紧紧抱住膝盖和大腿不放,每一步都担心跌倒不起。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老得爬不动一座山,那个曾经不向高山低头的年轻人,如今,向岁月低下了头。

黄晓问我,过两年还来不来爬。我不置可否,确实我不知道两年后,自己又会衰老多少。那一瞬间,我对衰老的恐惧大于高山。

经过艰难跋涉,于下午4点到达出发点。回望刚刚走出的苍茫群山,心里涌出一种无言的感动,突然想起一句话:只有爬过的山,才是你的山。

作者:黄东速,江油作协会员 ,有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网媒等。

发表评论

评论列表

  • 这篇文章还没有收到评论,赶紧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