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成励故意杀人案（一）

案件简述: 我们是付成励家人找到的第5家律师事务所。实事求是讲，我们犹豫过。因为本案被害人是一名风华正茂、才华横溢的大学教授，而我们都在高校工作过，尤其张波律师还在中国政法大学工作过七年。另外，从当时媒体报道的情况看，付成励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本案社会关注度如此之高，承办过程中稍有不慎，我们都将被推至风口浪尖，所以压力与挑战并存。但是最终，也正是因为我们都当过教师，出于对学生这一主体的特殊感情，还是决定接这个案子。

本文是2009年11月8日《北京青年报》（A2）版就付成励杀人案采访报道的原文，在发表时因篇幅限制做了删(温柔干净的网名有哪些：1、盈手赠佳期2、夏树繁花3、零皮冰点4、薄荷微风的夏5、与日暮同辉6、情归何处7、声音好听8、起司奶香猫9、美人如玉)减，先全文发布于此。

记者：接付成励案为其辩护，出于什么考虑？

律师：我们是付成励家人找到的第5家律师事务所。实事求是讲，我们犹豫过。因为本案被害人是一名风华正茂、才华横溢的大学教授，而我们都在高校工作过，尤其张波律师还在中国政法大学工作过七年。另外，从当时媒体报道的情况看，付成励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本案社会关注度如此之高，承办过程中稍有不慎，我们都将被推至风口浪尖，所以压力与挑战并存。但是最终，也正是因为我们都当过教师，出于对学生这一主体的特殊感情，还是决定接这个案子。

记者：付成励算是您从业这么多年里见过的比较特殊的被告人吗？

律师：

付成励就是美国作家梅尔维尔的小说《漂亮水手》中比利 巴德的翻版。他并非是一个十恶不赦、品质低劣的人，恰恰相反，他有鲜明的是非观，嫉恶如仇。他固执地活在自己那种纯洁的人生哲学世界里，他纯真无邪，但却与其犯罪的公然性、手段之残忍、拒绝认罪、悔罪的恶劣态度，没有求生欲望的偏执心理形成巨大反差。这起案件给社会提出的问题是无法回避的。

记者：媒体 中国政法大学弑师案 的提法你们怎么看？

律师：我们反对媒体使用 中国政法大学弑师案 的说法。弑，臣杀君也。杀父弑君是封建法律制度中的一个带有等级制度色彩的词语。在建设现代法治国家的今天，这种说法显然是不合适的。

记者：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作为辩护律师，你们有何感触？

：这起案件没有赢家，留下的问题需要很长的时间沉淀。被害人家属如何生活，付的家人该怎样面对，付本身绝望的灵魂怎样改变，付的女友的未来如何，当人们对案件本身的观注逐渐淡去，剩下的生命将面对的无奈可想而知，这些绝对不是个人单独能够承受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台湾清华大学洪晓慧杀人案的善后处理，或许对我们有借鉴意义。

记者：第一次接触到付成励是什么时候？对他第一印象是什么？他对您的态度如何？

律师：我们先后会见了付成励11次，这在我们以往办理刑事案件过程中是不多见的。

第一次是在2008年11月14日，他还没有从 愤怒 的情绪中走出来。我们向他阐明是受他父母委托为他提供法律帮助，他明确表示： 我不同意。 后来我们做他工作，让他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多想想父母，要给父母留点希望。他说： 出了事儿，我承担 。并让我们转告他父母， 让我父母回黑龙江吧 。

根据经验，像他这个年龄的人，有这种情绪反应也不算意外，在看守所押一段时间，他自然会考虑一些问题，情绪也会平稳一些。所以我们给了他一个半月的时间，第二次会见是批准逮捕以后，2008年12月30日。从第二次会见开始，他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也就有关案件事实向我们进行了陈述，包括作案动机、过程。

记者：就是女朋友分手是吗？

律师：他告诉我，2008年寒假开学第一天陈某跟他提出分手，当时他说： 你是不想让我好好过，分手之后我会自杀，自杀前会把他（指被害人）捅死。 他跟我说： 这半年来她一直不想让我去看她，说不想出门，说见我就烦，见别人不烦。回来后我就买了一把水果刀。 然后我给她打电话，看是否能挽回感情，她说不要定得太死。 再去看她就不让我去。 最后， 七月份就分手了，从下午1点说到晚上7点，她还是坚持分手。分手当天是我妈的生日。

第二次会见时，问他对案件本身有什么看法，他说 和原来差不多 ；又问他对案件审理结果的预期，他说： 我但求一死。如果不出其他意外的话，希望能早点开庭。 我知道被害人死了，我向公安机关都承认了，我认罪。

记者：您刚不是说他 不认罪 吗？

律师：对，这也是我们想指出的。在第二次会见付成励时，他是明确表示认罪的，但后来又否认犯罪。这其实体现了他的矛盾心理，他在看守所也是在反复考虑一些问题的。另外，那一次他向我们问起 我的朋友对我和我家人做的事 ，他说他想知道。我们告诉他，同学、朋友都很关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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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对呀，付成励这点上确实挺让人好奇，案发后网上可以看到不少他的同学，中学、大学都有，都写文章表示特别震惊和不解，因为他平时是个阳光、开朗，特别乐于助人、超有责任心的孩子。

律师：是，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年轻人。高中时他曾担任班级体育委员，在一次学校运动会上，他自己一个人报了所有没人愿意报的项目，因为他觉得这是体育委员应该承担的责任。他曾在天津市国防教育委员会组织的 迎国庆学校国防教育活动 征文比赛中获奖，题目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体现出他对社会丑态嫉恶如仇。

为了了解付成励的人生观、价值观，光是他从2006年到2008年7月之间所有手机短信，我就看了两遍，并依法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取证工作。和他的老师、同学接触，都反映他是一个很热心、工作能力也很强的人，在同学、老师中间人际关系非常好。小学、中学阶段，曾多次受到学校的表彰奖励，五次被评为 三好学生 。在天津市第100中学读书时，他曾获得过4000元的高额奖学金。

记者：从 阳光少年 到 暴力取人性命者 ，一个人身上可以存在这么大的人格分裂。

律师：对，这恰恰是我们觉得有必要提请大家思考的问题，也是我们接受这次采访的初衷。

跟付成励的第三次会见，是在他父母提出的 司法精神病学鉴定 程序开始以后。问他对鉴定有什么预期，他说： 我正常。 他还表示： 让家里存4000块钱，以后就不用管我了。 他更关心的是学校是否开除他的学籍，直到最后一次会见，还在问这个问题。他关注媒体对这起案件的反应，甚至询问了有关教育行政主管部门有没有出台什么政策，元霄节央视大楼起火原因等。

记者：他关心他行为的社会反响？

律师：对。付成励的犯罪动机有两个：第一，惩罚程春明；第二，惩戒他人。他以一种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的殉道者姿态，想通过自己的行为制造一种轰动效应，引起媒体、社会公众和有关部门的重视，来完成对社会的一种召唤，或是鲁迅先生所讲的 促其猛醒 ，他想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把师德教育作为一个问题向社会提出来。用付成励的话说，杀了程春明，他就 完成历史使命了 。

案件进入审查起诉阶段，2009年6月2日，我们第四次会见他。他又说： 我不认罪，但事儿是我干的，我承认 。我们劝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也要对社会有个交代，他表示，他的行为本身就 已经向社会做了交代了 。

记者：可是，他犯罪的直接诱因还是女朋友跟他分手，《精神病司法鉴定意见书》的 分析说明 里提到， 与陈保持恋爱关系时，虽然思想偏激，但表示只要陈不分手，就不会报复程。

律师：第四次会见时我跟他之间有这样的对话：我问他： 你懂爱吗？你对女朋友虽然很好，但你潜意识层面是排斥的。 他说： 那我该怎么样，我对她不好吗？ 我说： 我承认你对她很好，但不一定对方能接受啊。 他说： 说不清。 这些对话，体现出他不懂得如何处理爱情问题。付成励是一个很有热情的人，一旦恋爱，他就将自己的全部放在对方身上。而他女友恰恰是一个喜欢安静、不太爱动的人。两个人的性格有点格格不入，但付成励没有看到这一点，反而认定对方是受到以前某些事情的影响，心理有阴影，不敢接受男人。

那次会见最后我们问他，是否同意为他做罪轻辩护，他回答： 你们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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